意大利家具设计教父Giulio Cappellini：如何投入一生做好一件事

作为家具设计的革新者，意大利家具设计Cappellini，在过去30多年里持续改变着人们的生活，让人对新家具与生活场景的全新可能，产生无限想象。

如今，Cappellini的家具作品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、法国蓬皮杜文化中心、东京现代艺术馆等一众世界知名的艺术博物馆收藏。其前卫美学定义了当代设计的先锋实验，不断向全世界展现它的当代魅力。

Giulio Cappellini是意大利马兰戈尼设计学院艺术总监，也是意大利国宝级设计教父，被美国《时代周刊》评为“十大最佳时尚和潮流引领者”之一。

作为“意大利制造”的标志性人物，Giulio的履历可谓传奇。1979年，从米兰理工大学建筑系毕业的Giulio进入父母的家具公司，想利用半年的时间，为自己的游学攒一笔钱。这个“无心插柳”的决定深远地改变了Cappellini与Giulio本人的人生轨迹——凭借前瞻性的洞见与敏锐直觉，他将这家20世纪40年代诞生于意大利北部小镇生产橱柜的传统家具手作坊，转变成为引领国际潮流的先锋品牌。

Giulio是一个前瞻性的天才。80年代开始，Giulio将目光从意大利本土投向国际，在全球范围内寻求才华横溢的设计师，为Cappellini注入天马行空的创意。Giulio是发掘新兴设计师的伯乐，凭借独到的目光和“星探”才能，他发掘出一众天才的年轻设计师，其中包括Jasper Morrison、Tom Dixon、Marc Newson等，将这些刚刚开始职业生涯的年轻人带到了国际舞台，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了国际设计界的明星。

Giulio与设计师的合作往往始于对彼此的充分了解。他从不拘泥于特定的手法，给予设计师足够的自由度和施展拳脚的空间。在他看来，没有规则反而是真正的好规则，唯有对设计师及设计的充分尊重，这样的土壤出来的作品，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。这般奇妙的合作模式，也让他与很多设计师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朋友。

2023年Cappellini参加Design Shanghai Fair

尽管拥有着罕见的洞见和设计直觉，Giulio却谦逊地将自己定义为“业余设计师”。虽然他也喜欢设计物品，但他表示，自己最喜欢设计的是公司。“如果必须要给自己下一个定义，那我会说自己是一位公司设计师。”

Giulio寻求突破的脚步似乎从未停止。这位不知疲倦的试验者和天才创新家表示，Cappellini在未来不仅要设计家具，还要尝试创造新的景观。

谈及当代家具的变化，Giulio表示，与过去相比，当代的居住空间与办公空间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。Giulio认为，当代的潮流是大众有选择不同产品的自由。对于设计与生产家具的人来说，他们必须将这种自由纳入考量，创造出适合不同场景的家具产品。

人们的家具消费观也在发生转变。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好设计买单。在Giulio看来，人们添置家具时，希望它可以相伴多年甚至一生。Cappellini不仅需要打造畅销款，更要打造长销款。好的设计是一切美好的事物，能够给人们带来欢乐与梦想的，就是好的设计。

BADA = BAZAAR ART & DESIGN AWARDS

GC = Giulio Cappellini

能否分享一下你的成长经历？你是如何与设计结缘的？

因为家庭环境的缘故，我从小就受到家具艺术的熏陶。当其他孩子在外玩耍时，我更习惯用乐高和Meccano积木搭建装置和微型建筑。不过，那时候的Cappellini与现在截然不同，当时它只是一个传统的家具作坊，仅有十来个工人。

带着对设计的痴迷和热爱，我进入米兰理工大学学习建筑。当时我很幸运，在意大利著名的建筑师、艺术家Gio Ponti那里工作了一年。对我来说，这是一段特别的经历，它让我深刻领悟到设计作为一门艺术所具有的巨大潜力。

1979年大学毕业后，记得是某个喝了很多酒的晚上，我说服父母同意我加入了他们的家具公司。但当时我的想法并非想要继承家业，而是借此为自己的游学攒一笔钱，以旅行的方式学习，日后成为一名出色的建筑师。

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，这个“无心插柳”的决定会对我的一生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。那时年轻气盛的自己无所畏惧，认为可以用六个月的时间改变一切。后来我才意识到，即便是投入一生的时间，能够把一件事做好已属难得。

在开始接触家族家具设计公司时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？

万事开头难，当时Cappellini只是意大利北部小镇的一家生产橱柜的小企业，说服父母生产现代家具并将其出口到国外并不容易。幸运的是，我的父母给了我很大的自由。他们的信任让Cappellini拥有了更多新的可能性，如今，Cappellini已发展成为一家向全球60多个国家出口设计家具的企业。

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，让你将目光从意大利投向国际舞台？

20世纪80年代，意大利的设计已经享誉全球，拥有Cassina和Zonnota等知名家具品牌。但我天生好奇，想看看世界上正在发生什么，因为全球的设计正在飞速变化，我们不能对此视而不见。

于是我开始在欧洲、北美和日本等地旅行。在不同的地方，我有机会结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，其中包括知名设计师Shiro Kuramata，以及当时刚刚开始职业生涯的Tom Dixon、Marc Newson、Ronan & Erwan Bouroullec等年轻设计师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在东京的画廊里见到Shiro Kuramata作品的这段经历，让我对Cappallini萌发了新方向的想法——Cappellini可以与这些优秀的设计师合作，让更多人了解他们的作品，并创造出更好的设计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Cappellini逐渐发展壮大。今天，我非常高兴地看到，那些当时与Cappellini一起开始职业生涯的年轻设计师，如今已经成为了国际设计界的明星。我常常开玩笑地说，如果有来生，我希望成为这些设计师的代理人。

你与Jasper Morrison、Tom Dixon等设计师合作，为Cappellini创造了很多经典家具。能否分享一下你与他们合作的故事？

Jasper Morrison的Thinking Man’s Chair推出三十多年后，依然备受欢迎。1987年，我作为观众参加伦敦的Zeev Aram展会，他们邀请了25位年轻的英国设计师，每人为展览设计一个作品。其余24件作品平平无奇，唯独Jasper Morrison的这个椅子让我眼前一亮。  

我当时十分激动，直接跑到Morrison的工作室去，提出合作设计家具的想法。当时的Morrison还很年轻，默默无闻，3米乘3米的工作室既是他的创作间，也是他的居所。他当时可能在想，这个从意大利来的疯子是谁，竟敢口出狂言，想要改变他的生活。

我回意大利之后，给他寄了机票，邀请他到意大利来。最后，他被我的诚意打动，我们开始了这段长达三十余年的奇妙友谊和合作关系。

旅行是你为Cappellini寻找设计灵感的来源之一。除此之外，你还会从哪些途径获得灵感？

我经常说，我们可以从任何地方、任何事物中获得灵感。即便是在喝咖啡的时候，四周的房屋、路人的穿着打扮、街边的风景等等，都能给人带来设计的启发。特别是建筑，在我看来，一件家具和一栋建筑之间，仅仅有尺度上的区别。

此外，我很喜欢当代艺术， 我会尽可能地抽时间去看艺术展览，阅读艺术相关的书籍来汲取灵感。设计、艺术和时尚彼此之间紧密相连，经常能从对方身上找到新的灵感。

你如何发掘那些有潜力的年轻设计师？在他们的作品里，你最关注什么？

发掘有潜力的年轻设计师，途径有很多。通过旅行，我有很多机会结识新的设计师。此外，我每年还会参加30到40个设计竞赛，这些竞赛让我有机会关注到更多新人。我们还与诸如马兰戈尼等设计院校合作，这里的学生来自全球60多个国家，让我可以接触到世界各地的年轻人。

你与设计师之间是怎样的合作模式？

大多数时候，我希望给予设计师最大的自由度。我不会给好设计下单一定义，不会要求设计师必须做桌子、椅子或沙发，使用这种材料……有些时候，没有规则反而是真正的好规则。

在合作的初始阶段，更重要的是了解对方的想法，探讨新的可能性。一些看似没有联系的想法，深入交流思考之后却能找到相通之处。一件好的作品，值得付出长时间的沟通和打磨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我也与很多设计师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朋友。

你曾经说过，家具设计最美的形态，已经在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之间做完了。在你看来，当代的家具设计师应该如何取得突破？

在我看来，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从新肌理、新材料、新技术和新的制作方式来寻求突破。此外，今天我们还必须非常关注环保产品。现在的消费者，尤其是年轻一代，对环保问题越来越关注。在今天，设计绿色环保的家具刻不容缓。

在你看来，家具设计在当今的社会和生活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？

在过去，大众可能只会在为新家添置家具的前两个月，才开始关注某件家具；但现在，他们会对好的家具作品及设计师保持长期关注。例如，我们每年4月份的米兰设计周都会吸引大批人的目光。很多人都想走进展厅，近距离欣赏、了解。年轻一代对设计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。虽然一开始他们没有太多预算，但他们愿意为好设计买单，会为家里添置一两件昂贵的经典家具。随着收入的增长，他们会买更多好家具，慢慢地，这些好的家具成为了他们家或日常环境的一部分。

大多数家具设计品牌都存在一个问题，尽管他们的作品非常精致，被世界上各大设计博物馆收藏，但大众对这些品牌却很陌生。如果你在大街上问他们Prada是什么，Gucci是什么，每个人都知道；但如果你问Cappellini是什么，他们可能会以为是某一家意大利披萨店……如何让家具设计更加走近大众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

与过去相比，当代的居住空间跟办公空间发生了巨大变化。对此，你有何看法？Cappellini会如何应对这些变化？

现在的设计与上世纪80年代或90年代截然不同，这主要是因为大众的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。过去，人们希望自己的房子或办公室跟朋友、父母的一样。而现在，人们希望生活或工作的空间能体现自己的个性。这意味着人们热衷于将不同设计师的不同作品，甚至不同时期、不同地区的作品，混搭在同一个空间里。

当人们问我当代的潮流是什么时，我认为，当代的潮流是大众有选择不同产品的自由。对于我们这些设计和生产家具的人来说，我们必须将这种自由纳入考量。我们必须尝试创造能够适应不同场景的产品。

在过去，居住空间的每个房间都有特定的职能，但现在各个空间变得越来越流动，边界越来越模糊，住所成为了一个游牧空间。

我们还必须认识到，过去的家具大多是为住宅设计的，几乎没有办公家具。过去的办公室只有黑白色调，而现在，办公室的格局正在发生很大的变化，它的变化比居住空间的变化还大。自然的材料、明亮的色彩、新兴的工作模式和灵活的办公需求，都应该被纳入设计考虑的范畴。

在未来，Cappellini不仅要设计家具，还要尝试创造新的景观。唯有以更加全球化的前瞻方式去思考，才能更好地应对变化。

你如何看待家具的“当代性”？

家具作品始终需要具有当代性，如果你不致力于创新，就不可能具有当代性。Cappellini常年与设计师保持着紧密的联系，寻求创新和突破，并设计新产品的原型。但我不得不说，在设计的原型里，最终成为真正产品的，不超过30%。

我们还会对经典之作做一些“调整”。打个比方，最开始的时候，Ronan & Erwan Bouroullec设计的Cloud书架，仅仅是用于展览，采用回收的白色聚乙烯，组合搭建出会呼吸的书架。从最初的想法到最终的产品，我们花了两年多的时间。后来，我们想做一个更温暖的版本，所以，在2018年的时候，我们推出了白蜡木跟红木饰面的Cloud，让这个经典之作呈现出新的一面。

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好设计买单，愿意花钱买更好的家具。你怎么看？

人们在购买家具时，不仅希望家具能够使用一年，更希望它能够使用多年甚至一生。对于家具公司和设计师来说，重要的不仅是打造畅销款，更是打造长销款。如果一款家具已经推出了30年，并且还在持续生产，那足以说明它是一款好产品。

如果用关键词来定义Cappellini，你会选择哪些？

多元化、自由化、兼收并蓄。

你每天的工作内容是什么？能否跟我们分享一下？

我也为Cappllini设计过作品，但我只是个“业余设计师”。尽管我也喜欢设计物品，但我最喜欢设计的是公司。如果必须要给自己下一个定义，那我会说自己是一位“公司设计师”。这意味着我要为Cappellini制定战略计划，邀请设计师与我们合作。每个设计师都有自己的DNA，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一面。我每天要做的事情是，一方面连接不同的DNA，将不同设计师的想法，融入到不同的作品里，另一方面持续不断地发掘新的设计师。

如果没有创办Cappellini这个公司，你会选择做什么？

人生有限，我们无法做所有想做的事情。我非常喜欢书籍，如果有机会，我希望可以投入精力，设计、制作图片类的书籍。语言存在壁垒，需要翻译，但图片没有，每个人都有读图的能力。如果你能创作出好的图像书籍，那么每个人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。

你曾说过，如果有来生，想做一位电影导演。在你看来，家具设计与电影有无相通之处？

没错，我经常开这个玩笑。比如，我去看电影的时候，可能不会记得具体的故事情节，但我会记得某个场景里使用的是哪种桌子和椅子，因为我总会不自觉地关注室内装饰。当然，家具设计与电影之间确实存在某种相似之处，因为电影是在讲故事，而设计家具也是在讲故事。

对于年轻的家具设计师，具备哪些品质更为重要？你又有哪些建议和经验可以和他们分享？

在事业刚起步时，你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并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。我总是告诉年轻的设计师或者学生，你必须非常专业，要一直对工作充满激情，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，从最初的想法到最终的作品，全程跟进。另一个建议是不需要做上千件事情，而是应该少而精。

如今，做设计不仅仅是设计作品，还要进行沟通。如果你设计了一个家具，但没有以适当的方式进行宣传，那就什么都不是。设计师需要与团队合作，思考如何更好地推广作品，这是与过去最大的不同。

对于今年芭莎艺术设计大赏的主题“超感设计”，作为评委，你有怎样的理解？

设计的宗旨是给人们带去微笑和梦想。如果你的生活被美好的事物包围，那么你的生活将会更加美好。今年的主题非常具有时代感，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设计所发挥的新作用。

你如何看待中国的年轻设计师力量？

据我所知，中国的年轻设计师正在不断成长，他们的设计领域正在不断发展。年轻的一代，可能与传统联系不那么紧密，但我认为，最重要的是展望未来，同时也不能摒弃历史。设计领域正在经历巨大的变革。有人说，一切都已经被做过了，我并不同意这种说法。相反，在今天你几乎可以设计任何东西。

像芭莎艺术设计大赏这样的竞赛就显得尤为重要，因为它让外界可以借此看到中国设计师的作品。对设计师来说，这也是一种让更多人了解他们的方式。

每个人对于好设计的定义不同。什么是好的设计，你有什么样的评判标准？

好的设计是一种美好的事物。在我看来，能够给人们带来欢乐跟梦想的设计，就是好的设计。

出品

芭莎文化艺术部

Green Bazaar Lab

出品人：董云燕

总策划&监制：徐宁

妆发：皮皮

造型：胡艺凡 & Faye

摄影制片：Hidi Lee

摄影助理：Ivan Chan、Riki Chan

设计：张晓晨｜编辑助理：肖瑶

服装鸣谢：

黑色长款外套、黑色西装长裤MAISON MARGIELA

胸针FROM5

男士亮面皮鞋RENR

合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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